2008年4月20日 星期日

4. Development of Rice Harvesting Machines

4. 水稻收穫機械化之進展



灣水稻收穫方式,自古就與溫帶的日本不同。日本人割下水稻後捆綁成束,懸掛在竹竿上,在秋高氣爽的天候下靜候稻榖後熟乾燥。然後以固定式的動力脫榖機(聯 合收穫機未問世前)脫粒。台灣農民則不可能如此逍遙,第一期稻作收穫後緊跟著是第二期作的整地、插秧,即使第二期作收穫後也跟著裏作,幾乎整年忙碌不休。 所以,台灣的慣行法是割下水稻後即刻脫榖,早年使用摔桶,稍後利用腳踏式脫榖機,脫榖者拉著脫榖機跟隨割稻進展在稻田裏移動。




隨著農業機械化的進展,台灣始終未引進日本的動力捆束割稻機,只是自五十年代起,有人先把腳踏式脫榖機配備三、五馬力的汽油引擎改成動力脫榖機,不過與日本 的型式完全不同。此類簡易動力脫榖機至六十年代曾推廣達五萬台之多。後來,新台灣農機公司以及多家小廠正式生產選別式動力脫榖機。此種脫榖機具備振動篩選 網,可在田間去除雜物以初選榖粒。當時政府予以補助推廣,至六十六年時已推廣達一萬台之譜。動力脫榖機製造廠牌先後有﹕台農、飯田、協勝、霸王、金龍、大 玉、興農、永盛、永發、壽豐、三英、建嘉、永興等十三家。五十九年起,開始推廣聯合收穫機後,以上兩型動力脫榖機逐漸減少至七十年代就自台灣農村消聲匿跡 了。
綜合言之,台灣稻作機械化幾乎完全跟著日本模式發展,只有收穫方面,台灣未經割取機械化即未用動力捆束割稻機的過程而直接進入採用聯合收穫機的階段。

4.1水稻聯合收穫機之引進

聯 合收穫機的鼻祖為美國的McCormick父子,十九世紀中葉在美國南北戰爭時期發展成功,當時是用馬匹拖拉的機械。McCormick是美北人,因戰爭 人力缺乏,小麥成熟期無人收成,剛好收穫機械出現解了圍,美北的糧食確保無虞,所以當時的美國林肯總統說McCormick救了美國。當然 McCormick的財源滾滾,創立的公司就是現在的萬國農機公司(INTERNATIONAL HARVESTERCO.)的前身。

所 謂聯合收穫機(COMBINED HARVESTER簡稱COMBINE)即把割取部和脫榖部兩者的結合,也可加上選別部的聯合作業機械。日本研發成功的 聯合收穫機與歐美型略有不同。前者稱為自脫型聯合收穫機,即把日本習用的自動脫榖機配上動力割稻機的結構,而後者被稱為直流式聯合收穫機或稱普通型聯合收 穫機。兩者最大的區別除大小顯著不同外,功能上普通型把稻麥割取後全部投入脫榖部內處理,致使稻麥桿被打碎而榖粒損失較大,而自脫型則僅僅把割下稻束的稻 穗部分放進脫榖筒內脫榖,稻草可整齊排出,榖粒損失較小。普通型可用於稻麥豆類及玉米(加裝附件)收穫,而自脫型則僅可用於稻麥收穫。

早 期台灣自日本引進自脫型聯合收穫機時,少數業者自作聰明,大事宣揚為綜合收穫機,因當時台灣推行水稻綜合栽培甚獲成效,基於生意宣傳的考量,好像綜合比聯 合響亮些。由專業或政府的立場自然希望用語名詞要統一較妥。後來決定選擇「聯合」而不用綜合。理由是既然英文叫做COMBINE,如二次大戰時,日本有名 的聯合艦隊叫做COMBINED FLEET,聯合行動就叫COMBINED ACTION,故顧名思義COMBINED HARVESTER應譯成「聯 合收穫機」;如用「綜合收穫機」則英文應為INTEGRATED HARVESTER,那麼「綜合」就應叫INTERGRATE才對。

起 初自日本引進的聯合收穫機並非一帆風順,最大的問題出在耐久性不足。台灣農民購買昂貴收穫機不可能像日本農人那樣斯斯文文以自耕為滿足,大部份仍以代收穫 來賺取利潤,一如其他農機一般。因此,最先遭遇的是行走履帶斷裂的問題。往往遇到斷裂後,整個機體在水稻田中動彈不得,不但影響工作效率,而且耽誤農時。 業者只能以空運修復零件來台應急,十分不便。為此仍要求製造廠加強結構以延長其使用壽命。日本農機廠也不堪其擾,因此每年派技術人員來台觀察農機性能與耐 久性問題,尤其開發新型產品問世前,都先送到台灣來,事先經過嚴格考驗其耐久性,儼然台灣成為日本新型農機的考驗場,至今未間斷。

初期進 口之日本聯合收穫機除不耐用外,功能上亦不甚理想。例如,自脫型為自動脫榖機配上割稻部,割稻部可割兩行而脫榖機則裝備在其右後方,致使聯合收穫機下水田 前,需將田坵周邊先以手割兩三行水稻,才有足夠空地讓機械下田。此種嚴重缺陷後來立即改為所謂「全面割」的方式,將割取部完全放在脫榖機前方。

初 期引進台灣的日本聯合收穫機廠牌有﹕井關、久保田、三菱、野馬、大島、黃金等,大都是割寬九十公分以下的兩行(機插)三行(手插)小型機。為宣傳及鼓勵農 民採用機割,農復會補助農林廳辦理「水稻聯合收穫機調配代收計畫」,自六十二年起連續執行三年,由南部集中調配民間聯合收穫機辦理代收穫工作。可惜早期所 引進之機型適應性較差,不適於秈稻、倒伏稻以及雨後或朝露水稻之收穫等缺點,故初期推廣數量並不多,至六十四年國產聯合收穫機未問世前,進口機數量在六年 期間累計台數尚不足兩千台。

4.2國產聯合收穫機曇花一現

聯 合收穫機在所有農機中,其構造最為複雜,造價也最昂貴,農民負擔奇重。政府為促使聯合收穫機降低售價,只能積極鼓勵國產品上市。六十三年起,首先有國際農 機公司(華農牌)開發試銷,緊接著台灣農工企業公司(台企牌)及大明機械公司(大明牌)相繼投入生產。可惜這三家均非農機專業工廠,其產品性能無法達到田 間作業要求,最初三年三家總產銷量僅九十台而已。不過由於國產品的上市,進口日本聯合收穫機立即削價競銷,同時期進口貨數量猛增近兩千台之多,真是失之東 隅收之桑榆。

然而為保護國產收穫機工業幼苗免於夭折,政府也努力各方面的配套措施,並管制進口割寬九十公分以下的小型機進口,即國內尚未 具有生產較大型部份,亦採取限量進口措施。受此鼓舞,國內較大的農機專業工廠,例如新台灣和野興亦於六十七年起相繼投入聯合收穫機產銷之行列。這兩家都是 與日本農機大廠,即與久保田與野馬公司技術合作或合資,故製造的產品性能優良,其銷售氣勢大增。雖然其中不乏進口零件組裝者。六十八年時,國產機型年產銷 量一度高達兩千台,遠超過進口貨的一千多台。

只可惜好景維持不過四年,七十年起,日本製大型機入侵,且大受農民歡迎。大型機不僅工作效率 高,且操作趨向自動化並以油壓控制,具操作省力之優點,深合專業性代收穫農民的喜愛,其歷年銷售量始終維持在一兩千台之譜。反之,國產品之研發則裹足不 前,未朝大型機發展,其產銷量每況愈下。七十一年後,每年僅產銷兩三百台,至七十六年左右就壽終正寢,完全退出市場。雖然,當年農政單位曾鼓勵新台灣和野 興兩家大廠開發大型機來因應市場需求,經濟部工業局甚至將聯合收穫機列入策略性產品之一,只是所需投資費用龐大,政府實質支援有限,加上兩廠的日方投資夥 伴亦不願投入太多,一切努力終化成泡影。國產聯合收穫機僅是曇花一現,是國產農機推廣中壽命最短的一機種。

由水稻收穫機械化的觀點而論, 總體目標倒是成功達陣。現在每逢水稻收穫期,在廣大黃色大地上僅看到大型聯合收穫機點綴其間,幾乎看不到彎著腰割稻的人影了。有此成績農機固然應居首功, 而早年政府所採取的配合措施亦功不可沒。例如早期聯合收穫機性能較差,對於割取倒伏稻常有加困難。培育不易倒伏的稻種成為重要課題。五十年代以前,水稻育 種以高產、耐肥、抗病蟲害、耐旱加上米質等為主要考量因素;新品種能否被政府農政單位接受,則須經作物生理、肥料、病蟲害、農化等專家組成的命名小組審查 通過命名後始獲准予以推廣。進入五十年代以後,該命名小組成員增加農機專家一人參與審查。據此可以在命名過程中融入農機人員的觀點。因此水稻品種之抗倒伏 性、稻桿高度、稻穗整齊度等特性成為主要考量。事實上,爾後易倒伏新品種無一通過命名,而不易倒伏新品種透過水稻育苗中心推廣,很快地擴散,有利於機械收 穫作業。簡言之,育種專家的配合以補足機械功能的不足,達到完美的效果。

4.3華農牌聯合收穫機驟起驟落

儘 管國產聯合收穫機工業曇花一現,惟對促進稻作收穫機械化的貢獻卻不容忽視。換言之,如無國產品的出現與競爭,進口貨不會輕易削價競銷,也不會加緊開發大型 機來壓制國產品。國產品中,尤其最初應市的三家產品扮演了此項產品的觸媒作用,一如國產插秧機開發階段的裕農牌插秧機一般,發揮了促使農機大廠稍後跟進投 入此項機種產銷的領域。


在水稻收穫機方面,華農牌聯合收穫機宛如農機敢死隊,在毫無事先預警情況下,突然出現。六十三年間詹孝德先生夥同 三兩好友集資成立成立國際農機公司,專門研製水稻聯合收穫機。這一夥並非農機人,卻能充分露出冒險犯難的台灣人精神,外行人作外行事,最後也可能成為內 行。無論如何,其試製品雖不像成熟的日本進口商品,總算五贓俱全,功能上無多大問題,算是達到堪用的程度。後來該機亦通過性能測定准予列入補助與低利貸款 機型。只是華農牌前後經過四、五年總共僅產銷七十多台。六十八年夏季就結束營業而被淘汰出局。至少,這代表台灣農機界的另一種幹勁吧。

4.4台企牌聯合收穫機與黃氏兄弟

幾乎與華農牌同時期,另有台企牌和大明牌聯合收穫機的問世。



話 說六十年代為農業機械化起飛階段,當時省主席謝東閔先生認為省府所屬的台灣農工企業公司亦應貢獻一分心力,也許也有分一杯羹的想法。該公司嘉義廠規模不 小,工程人員眾多,雖是承上級指示,其規模應足以投入開發水稻聯合收穫機的行列。開始時,他們決定自行設計,不願完全仿造日本貨。這種想法有時會犯上自大 症。許多外行的一般機械工程師常犯輕視農機的毛病,以為一般機器可以搞定,農機亦可三兩下子解決。有些人則一生翼望能由農機的發明而一舉成名,從此名利雙 收,但是你若能想及購買力薄弱的農民,這種賺大錢的想法往往會落空。

話說彰化縣一個村子裡當時有一對黃氏兄弟,非常熱衷於機械鑽研。弟弟 黃金標先生約三十多歲,一副鄉下老實人的模樣,自國小畢業後幫家裏農作外,一直對機械有興趣,雖沒受過正規訓練,但其對發明幾已達狂熱的地步。他在家鄉看 到日本舊型聯合收穫機使用起來不盡理想,乃利用原有骨架與哥哥在家拼湊一台聯合收穫機,經過一段時間修修改改居然大功告成。有一段趣事是:等到機器敲打完 成要開出試驗時才發覺大門太窄,機械無法駛出,苦思無策只好破牆而出。他們兄弟如此無師自通地開發了這一台全割型聯合收穫機,其時間幾乎與日本新機型同 步,一時轟動農機界;只是他們將成果視為至寶,吝於展示於人。最後找來電視台記者,親自作示範表演,成為當時的大新聞。當時彭技正為經濟部農業機械化推行 小組執行秘書,發現有此新產品可供農業界使用,也如獲至寶。於是積極推介給當時工業局局長韋永寧,並報請獎勵。是時,工業局已將聯合收穫機列入策略性產品 之一,有此國內新產品問世更覺喜事一椿,乃決定頒發黃氏兄弟二十萬元的獎金俾利其繼續研發;當年的二十萬元對此對年輕兄弟而言算是一大激勵。其後正好台企 公司有意開發聯合收穫機的產品,經彭技正從中介紹,兩方一拍即合。

嚴格而言,黃氏兄弟研發的機型只能算是雛形機或試驗機,尚未達商品機階 段。其功能或許可以使用,但距離商品化尚有一段距離,這點也是一般人忽略的地方。要成為商品化機,事實上尚需經過工程設計的步驟與評估,期能在不影響功能 的情形下,綜合考量製造成本、加工材質、操作便利性與售後維修的服務問題,而機器的耐久性也是重要的因素。換言之,商品化階段仍需要藉助正規工程訓練的機 械工程師才能成事。當時彭技正認為台企公司有工程人才,與黃氏兄弟合作,應有成功的希望。

不過,很不幸地,這種希望卻很快以失望收場。據 彭技正回憶說:台企與黃氏雙方合作後不久,有一天他出差嘉義,順道訪問台企公司嘉義廠。才發覺原來台企廠以前的主要客戶為公賣局、鐵路局、公路局、台糖公 司等公家單位,主要承包各項機械工程。其性質只是比一般鐵工廠規模較大而已,也無所謂的正規工程師。公司的工作性質與經濟部所屬台灣機械公司一樣,本身並 無固定產品。因此,由上級授命製造聯合收穫機,對他們而言是破天荒的一遭。當時黃金標君,以國小的學歷被聘雇為負責開發聯合收穫機的工程師,只好以學徒方 式土法煉鋼。他將其拼揍的那台雛形機的零件拆解,也沒有工程圖,就依各零件之尺寸打造二十台份,然後就這樣地量產起來,所謂正規的工程設計這一關完全跳過 去了。

一台雛形機修修補補或許尚可發揮其功能,惟二十台則應屬試作量產,就應按部就班,按工程程序執行,不能仍採取修修補補、敲敲打打的 方式。彭技正一看,當場傻眼,心中暗叫不好,卻也無可奈何。這批二十台收穫機完成後,毛病百出,雖然勉強通過性能測定,但出售給農民的售後服務變成一大問 題,最後一台也沒賣出,不得已乃商請教育廳出面收購,贈送全省農校做為學生實習用收場。

為收拾殘局,該廠還是回歸仿造一途,引進日本收穫 機另行開發一型,總算發展成功。不過總共也不過產銷兩百多台,而其中六十台還是出售給糧食局做為國軍助割之用。阿兵哥們使用這樣的農機也怪辛苦的了。無論 如何,從積極的意義來看,由於該廠的積極投入而鼓起了台灣聯合收穫機工業的興起,功不可沒。

4.5大明牌聯合收穫機的掙扎

民國五、六十年代,世界性能源危機威脅各國經濟發展,尤其傳統工業遭受慘痛打擊。大明機械公司就是一例。當時大明董事長吳聯星,經營紡織機械製造業二十多年一帆風順,處於龍頭地位。只因全球性的不景氣,幾乎讓其原有基業付諸東流,只好求變,期能從中脫困。

大 明公司全盛期員工曾多達千餘人(包括彰化高工建教合作三、四百學生),經緊縮後仍有四、五百人,工程人員陣容堅強,為首的總工程師由逢甲學院的徐佳明教授 兼任。徐教授為留學西德的機械學博士,對機械製造相當內行,只是憑其響叮噹的博士學位仍然無法令紡織機械起死回生。為求公司轉型,大明有意選擇正熱的農機 切入。彭技正當時見獵心喜,心想竟然有這樣的大廠要垂憐農機,天那!這不是農機這一行業該復興了嗎?彭技正於是就出一道比較熱門的題目--開發構造複雜而 剛萌芽的水稻聯合收穫機。

事隔多年,據彭技正回憶:「我後來才猜測到當年吳董來訪的意圖,也許開發農機只是表面的目的,取得融資舒困才是 真。當時因我的建議,他們以此研提計畫向台灣銀行獲取巨額融資舒困或優待暫緩還款的策略。當年他們如何申貸我是一無所悉,只知該公司好像因此獲得舒困而渡 過難關。」當時政府為鼓勵該公司研製聯合收穫機,總共補助他們五百萬元,條件是在三個月內完成三台樣品機。這種不可能的任務想不到他們也答應了。為圖生存 而掙扎的大明公司於是夙夜匪懈,終能如期交差。可惜應驗了台語「呷緊弄破碗」一句話,事後證明是失敗了,因為看到機械卻無法看到它順利運作。當時的孫運璿 部長訪察該公司並看了新機的運作,曾語重心長地勉勵吳董事長要努力克服困難,因為難關仍在眼前。

吳董獲得舒困後,幹勁十足,開始傾全力投 入聯合收穫機之開發。他向日本購進一台大島牌聯合收穫機為樣本機進行仿製。前前後後奮鬥了四、五年,並認真從事此項機械之產銷。為協助該公司解決農機之製 造與設計問題,當時彭技正還特別引介吳漢筠君出任該公司副總工程師,以壯大農機人員陣容。在開發新市場方面,該公司也配合政府政策嘗試改良聯合收穫機兼用 於高粱的收穫,並遠赴金門示範。當時上下一心,徐總工程師還帶病親自下田操作,令人印象深刻。只可惜農機的草根性與紡織機製造技術的背景仍有相當的距離; 農機的地域性及銷售也有別於一般機械的型式。雖經種種努力,仍然無法生產品質良好的機械,更遑論打開市場了。無奈,至六十九初,大明公司因財務困難而結束 農機業務,前後僅產銷一百多台而已。

大明公司後來因積欠銀行債務而被追討,應該是農機這塊浮木太小太難無法讓它起死回生吧。不過,聽說大 明公司苦盡甘來,兩三年後(七十六年)台灣不動產全面大漲,大明公司處分部分房地產就足夠償還台銀貸款,算是圓滿的結局。現在座格於彰化的建國工專校已改 制為大學,聽說是中部最賺錢的學校,而當年的總工程師徐佳銘經歷工研院機械所所長後又擔任該校校長,而當年該校的董事長吳聯星先生在於何處,則已不可考。 滄海桑田,人事如棋局,農機則隨著時代的演變,也逐漸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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